琉璃闰雨欲惊蛰

生逢盛世语浮华 画亦浮夸 尚需沉淀作酒茶 自命清高 贻笑大家

#熹妃Q传#玉佩缘


夜凉如水。
房间里的陈设清一色亮红,映衬得床上的新人反有一丝苍白。熹贵妃把她的凤冠轻轻扶正,笑着问:“紧张吗?”
新人迟疑了半晌,没有答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熹贵妃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便把盖头替她盖在了头上。五彩的凤凰在海棠一般的丝绸上翩翩起舞,银色的铃铛在不知何处来的微风的抚摸下低声歌唱着。明丽的宫绢下,雕刻着吉祥祝语的红烛擎着忽明忽暗的火焰,仿佛想要偷看新人的花容月貌。
“小主……”
“错了。”熹贵妃温柔地打断她。“妹妹何事?”
“妹妹想说,妹妹能有今日,全靠姐姐扶持。”
“自家姐妹,说什么扶持不扶持的。若真要说,倒是姐姐该谢谢妹妹多年来日夜陪伴、悉心照料。就算姐姐被贬尚服局甚至被逐出宫门,妹妹都不曾放弃姐姐。”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对妹妹有救命之恩,妹妹为姐姐肝脑涂地都……”
“快休说这些话!大喜的日子,不嫌晦气。”熹贵妃一面嗔怪道,一面暗自纳罕:我何时何地救过她的性命?
“姐姐不必费神去想了。”月秀虽然只能看见红彤彤一片,对熹贵妃的心思却猜得极准,就好像是看到了她微皱的眉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她说着,不知为何竟咯咯地笑起来。

“您到底有没有钱啊?”
秀晨努着嘴,双臂抱在胸前,食指不耐烦地上下摆动着。小伙计当久了,早就不像别的女儿家那样羞羞答答,还能轻车熟路地用一种审讯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客人。
“好像……确实忘记带银两了。”慕凌浩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声音却镇定如常。堂堂怡亲王微服出游自然不会不带分文,想是在路上被飞贼掏了包。他看着眼前一身轻装、眉头紧锁的姑娘,迟疑了片刻,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哎哎哎,你……算了算了。”秀晨瞥了那玉佩一眼,语气稍微软了一点:“这顿饭白给你了。收起来收起来!”
“这是为何?姑娘怕这玉佩不真?”
“你这哪儿跟哪儿啊!我要认你这玉是假的,早把你扭官府去了!”秀晨气极反笑。“我的确不晓得你这玩意儿到底值几个钱。但是本店童叟无欺;若你的玉比这桌菜贵,我们自不能收。若它不值,那收与不收都一个样儿的。”
“既是如此,那姑娘权且收下作抵押。”慕凌浩说着,将那玉佩往前推了一推。
“你这人,都说了让你收起来了。这顿算我请你了,不用跟我说这些套话。赶紧起来吧,我要擦桌子了。”秀晨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抓起那枚温莹润泽的玉佩,就往慕凌浩怀里塞。后者无法,只得起身道:“那多谢姑娘了。在下不日便差人送钱来。”
“行了行了!”秀晨甩着抹布,一面熟练地将杯碟碗筷收成一摞,一面嘴也不停:“您呐,要不是专门穿这么体面来混吃混喝的,就铁定是个什么大官。与其在这儿跟我掰扯,不如回去多替老百姓办几桩案子呢。”
“姑娘言之有理。那在下告辞了。”
“走吧走吧。”秀晨埋头干着活,佯装不耐烦地道。倏然抬头,早已不见那张雕着剑眉星目的如玉面庞,一时竟愣住了,弯着腰呆呆地看着店门外人潮如织的街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跑得还挺快!”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莫名觉得面颊发烫,不自觉地抬起胳膊,用手背轻轻擦了擦脸。
翌日一早,秀晨同往常一样第一个起床,梳洗完毕来到前厅。方打开店门不久,便有一名家仆样的人走进店来。那人想必是被交代过什么,进门见无人招呼,也不吱声,只是自行环顾了一番;看到在角落里擦窗户的秀晨,就直朝她走来,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和一个锦囊。
“是昨日忘记带钱的那位客人的吧。”秀晨掂了掂那小巧精致的锦囊,道:“您家主人也太客气了。两锭银已经够买他那好几桌了。这袋里的物件儿想必价格不菲,您还是拿回去吧。”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没有把手里的东西交还的意思。不出她所料,送钱的人道:“这些东西请姑娘一定尽数收下。不然小的回去不好交差。”
“当官的果真财大气粗。”秀晨心下想着,忍不住抿嘴一笑道:“那便代我谢过您家主人了。”
送走了那名家仆,秀晨便到后院将银子交与了婶娘,锦囊则塞进了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然后又匆匆回到前厅。不知为何,她不想让婶娘和其他伙计知晓这锦囊的存在,白日里又无暇回自己屋中,只得先悄悄藏起来,待晚上再一探究竟。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秀晨还没来得及去好好猜测那锦囊里到底有什么宝贝,就已经坐在自己的桌前了。这时的她和平日一样脚不点地地忙活了一天,累得说话都有一丝有气无力,精神却兴奋得有些异样。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那只锦囊,把它送到烛光下仔细打量着。锦囊不过手掌大小,用正红色的缎子缝制而成,指尖触及只觉细腻柔滑。囊上绣几枝月桂,鹅黄映绿,似有芳香扑面而来。囊口扎一金色丝线,光华流转,熠熠生辉;线梢各缀三枚玉珠,晶莹碧透,暖日生烟。秀晨心下赞叹,忍不住拉住了那根金丝,轻轻一拽,囊口便倏地敞开来。
一枚掌心大的玉佩静静地躺在锦囊里面,正是那人欲给她作抵押的。前日匆忙间不曾仔细观察,现下取出来放在桌上,但见其上赫然镌刻着一个笔力刚劲又不失清新俊逸的“怡”字。刻字周围雕着精美的花纹,飞禽走兽,奇花异草,不一而足。秀晨从来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东西,正暗自纳罕,只听门轴吱呀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忙将那枚玉佩连带锦囊一起塞进枕头下面。
“干嘛呢?怎么还不睡!”江家婶娘站在门口,微带怨怒地问。
“就睡了。婶娘还不歇息?”
“要睡了,见你这边亮着,就过来看看。没事就赶紧上床,坐在那儿发什么呆!又不是做活,点什么蜡烛!”
“嗯,婶娘回去休息吧,我马上就睡!”
把婶娘哄走,秀晨忙吹熄了蜡烛,钻进了被窝里。她一面笑婶娘怪她浪费,一面将手伸进枕头下面,掏出了方才藏进去的东西。映着朦胧的月光,那枚玉佩仿佛笼了一层白纱,清丽中带着几分肃杀。秀晨将它颠来倒去看了又看,仍是猜不出此物到底出自何人,其上“怡”字又作何解。
“难道是那人的名?”秀晨想到这里,不禁噗嗤一笑。“哪有大男人叫‘怡’的。这家子起名真怪!也或许不是名,是别的什么吧。那……会是什么呢?”
月华流霜,万籁俱寂。秀晨将玉佩装回锦囊,收紧了囊口,复塞进枕头下面。她合上双眼,回忆着那张英气逼人却又温柔如水的面容,缓缓进入了梦乡。

是日上元,京城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江家小店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划拳行令和觥筹交错的声音与米酒元宵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让沉浸其中的人个个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秀晨和其他伙计一起在大堂和后厨间来回穿梭;初春时节,额上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这时,突然从门外抢进来一拨人,俱着官服,神情严峻。店内的客人和伙计见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或活计,直愣愣地盯着他们。只见为首一人上前一步,高声喝道:“店主何在?”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秀晨彼时正端着一盘菜,也不及想太多,就走上前道:“小女是店主的侄女。请问大人有何贵干?”
方才高喝的捕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屑地问:“你叔父人呢?叫他出来!”
秀晨心里暗骂,但仍一板一眼地道:“叔父常年在外,小女的婶娘打理小店。今日不巧婶娘有事外出。大人有何事,直接吩咐小女吧。”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什么啊?”不等秀晨答腔,店里的小伙计阿焕抢先叫道。“本店从来不干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你们大过节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到了衙门自有理由。”那捕快扔给阿焕一个冷眼,他身后的下属便要来拿秀晨。秀晨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盘子塞给欲上前理论的阿焕,错身避开几只抓向她的手:“本姑娘腿脚俱全,不用你们搀着!”
说完,秀晨昂首挺胸地径自往外面走去。那些捕快见状,竟都愣了片刻,旋即也都跟了出去,留下后面众人仍惊疑未定地看着门口。
一路上无暇顾及周围人看耍猴似的目光,秀晨一门心思地思索到底是缘何被官府给盯上的。奈何脑袋都要想破了,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远远地看见了衙门黑黢黢的大门,她心下确定:必然是被某个一时手头吃紧的地痞流氓诬陷了。这种事情江家还没有碰见过,但同一条街上的另几家店就曾有此遭遇,最后无一不是破财消灾。秀晨生性直爽有侠骨,想到这里便决意好好同那位和江家过不去的混混交涉一番,定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然而进到衙门内,看见里面所坐之人时,秀晨不禁心头一沉。那人看见秀晨,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哎呦,是秀晨姑娘啊。”
“陆公子?”秀晨轻轻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位披金戴银的青年是陆侍郎的幺子,名循理,人却极其蛮横无理。生性嚣张跋扈,脾气阴晴不定,最好沾花惹草,不止一次在江家店里惹是生非。可胡闹归胡闹,终究是官宦子弟,吃穿不愁,犯不上与平民百姓斤斤计较。秀晨不明个中缘由,警惕地问:“是您告的我们家?”
“江姑娘怎么用‘告’字啊?多难听!”另一个人从暗处闪了出来,原来是陆循理的贴身侍从王瑶。
“那我该用什么字?”秀晨将一个冷眼刺向王瑶,惊得对方竟哆嗦了一下。但王瑶也不是吃软饭的,立时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哎,本来是想请令叔令婶前来的,没想到直接把江姑娘请来了。那……我直截了当说?”他看了陆循理一眼,见主子没有反对的意思,遂清了清嗓子道:“江姑娘,我家公子可是一直对姑娘青睐有加啊。”
秀晨恍然大悟。回想起陆循理几次三番借在店里吃饭调戏她,不禁一阵恶寒。“秀晨不过是个跑堂的小伙计,哪里敢高攀陆公子。”
“江姑娘,老爷说了,只要是心地纯良的清白人家的女子,身份相貌都不必考虑。”
秀晨不想同王瑶作口舌之争,转向陆循理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是心地纯良的清白人家的女子,陆公子都可以随意纳进门啊?”
“秀晨姑娘这是什么话!天地良心,陆某对你可是真心实意。只要你肯嫁给……”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陆循理的“海誓山盟”。虽知道秀晨心直口快,却没想到她豪爽刚烈至此,陆循理一时竟呆在那里,嘴巴还维持着滔滔不绝的样子。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王瑶先回过神来:“好啊!你敢打陆公子!”
说罢,王瑶便抢上来要抓秀晨,却被陆循理挡了下来。后者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瞪着秀晨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那就别怪陆某失礼了。来人!”
秀晨就这样被扔进了一间狭小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也不尽然。地方虽不大,但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且都做工考究,非上等人家不能担负。为她准备的日常饮食,也尽是寻常百姓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秀晨知道陆循理不会就这样一直将她软禁下去,定还有别的动作,遂不哭不闹,也不绝食,一面静等着陆循理来找她,一面思索应对之策。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陆循理就带着江家婶娘出现在秀晨的面前。前者也不说话,只是冲秀晨诡异地一笑,就离开了。秀晨也不去瞧他,问婶娘道:“他怎么威胁您的?”
江家婶娘愁眉苦脸地把陆循理如何软硬兼施逼迫她把侄女嫁给自己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可有啥法子?”
“婶娘不想让我嫁到陆家?”
“死丫头,我要是那样想,天打雷劈!”婶娘一脸严肃。“我和你叔可是在你爹面前发过誓的,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秀晨听到这话,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婶娘平日虽待她严厉,但吃穿用度上却竭尽所能按好的来,更不曾去做伤害她的事情。
“听说凌大人向来铁面无私,婶娘可去……”
“快别提凌大人了。谁不知道他是大清官啊!可不知这姓陆的耍了什么手段,说咱家饭菜不干净,让他吃坏了身子,让凌大人去搜咱们的家!”
“您方才怎么不说?!”
婶娘急得抹了一把汗,跺脚道:“这不是还没搜嘛。但是已经放话了,倘若三天之内你还想不通,就要……”
“婶娘别慌。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让他搜!”
好容易稳住了婶娘的情绪,秀晨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送她出去了。然而回到自己床边,秀晨不禁眉头紧锁起来。说什么不怕鬼叫门,可来叫门的不是鬼啊!能让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凌大人帮忙做欺侮百姓之事,这陆循理的算盘想是打了很久,势在必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秀晨一晚上不曾合眼。

“江姑娘,凌大人来看你了。”
秀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理了理微微散乱的头发,警惕地看着来人。片刻,她才完全清醒过来,向凌大人施了一礼。凌大人见状,也极其规矩地还了一礼。
“大人坐。”
“江姑娘,我已派人去过贵舍了。姑娘莫要激动,是我的长女凌若带人悄悄前去的,陆公子并不知情。令婶那边她也已经交代过了。”
“大人这么做是何意?”
“以防正式搜查的时候生出不测。”
“大人费心了。”秀晨闻言,知凌大人必是有难言的苦衷而不得不替陆循理做事,但定会尽力帮江家摆脱困境。“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叮嘱秀晨?”
“江姑娘,凌若在姑娘房中搜到此物,着实惊讶。”凌大人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秀晨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红色锦囊。“请问姑娘,这锦囊是姑娘从何获得?”
秀晨将当时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大人。后者听后,呼吸竟略显急促:“姑娘可还记得那位客人的容貌?”
秀晨面颊一红:“记不大清了。但是个非常俊俏的青年,叫人过目不忘。”说完忽觉自己的话前后矛盾,脸不禁烧得更厉害了。凌大人却似乎无暇顾及她的脸色,又追问道:“那姑娘可还记得送钱之人的样貌?”
“这……”
“无妨。”凌大人面色稍霁,语气和缓。“这锦囊和其中之物,姑娘可否借我一用?”
“大人需要,拿去便是。只是不知作何用处?”
“我可以拿此物试着找一个人,看能否助姑娘脱离囹圄。但是此行并不十拿九稳。陆侍郎与年将军交好,姑娘想必也有所耳闻。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过还希望姑娘多做打算。另外,今日所言之事,姑娘切莫对外人提起。”
“有劳大人了。秀晨已经想好了:倘若不成,秀晨愿削发为尼,侍奉佛祖终身。”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天空刚露出鱼肚白,陆循理便带领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江家门外。整座外城尚在安睡,长街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只是不知道江家门后的众人是真的正在安睡,还是假装安睡。不一会,凌大人也带着下属赶到,看见陆循理如此大张旗鼓,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搜一个小小的饭馆,陆公子怎么还亲自出马?”
陆循理乜斜了凌大人一眼,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这不是怕凌大人人手不够嘛。时候不早了,凌大人还不开工?”
“时辰尚未到,还请陆公子……”
“就差半个时辰,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这自然说不准,也许江姑娘就想通了呢。欲速则不达;陆公子,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想通想不通,结果都一样!”陆循理扬了一下脖子,吼道:“给我搜!”
陆家的家丁得到命令,一窝蜂似的涌向江家小店的门口。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正要砸门,忽听一个清亮的女声高喝道:“住手!”
众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飞速驶来,在江家门口急急刹住。凌大人看见这辆马车,原本愁云惨淡的脸上顿时云消雾散。车夫打起帘子,从车里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眉聚青山,目凝秋水,仙姿佚貌,沉鱼落雁。
“哦呦,这不是凌大小姐么!”陆循理笑嘻嘻地迎上前来,一举一动写满谄媚。
“陆公子。”凌若向来人行了一礼,转向凌大人:“父亲。”
“若儿方才为何制止陆公子的手下?”
凌若浅浅一笑,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复转向陆循理:“陆公子,这一家,公子怕是搜不得了。”
“凌大小姐此言何意?”
“听闻陆公子在这家吃坏了身子,不过今日见到陆公子,看来是大好了。况且,就算陆公子大病未愈,这家的大门,公子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进了。”
“请凌大小姐明言。”陆循理虽已经焦躁难安,但面前之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千金,能不失礼还是不失礼为好。幸而凌若也不打算继续和他猜哑谜了:“圣上今春大选宫人,这家的姑娘便在中选之列。”
“凌大小姐开什么玩笑!一个跑堂的小伙计,连初选都过不了!何况陆某也算是他们家的常客,从未听说他们送自家闺女去应选。”
“陆公子此言差矣。公子再怎么常来,毕竟是客,人家的家事怎好同公子讲?倘若中选,自然风光无限;可若不中呢?早早就让别人知道了,岂不丢人?不如一开始就保密的好。公子不信,这儿有宫里的文书,公子请看。”
陆循理接过凌若递来的文书,颠来倒去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知道个中有诈,但是手中的文书却明明白白地按着皇家大印,不容他争辩。
“陆公子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还与若儿吧。若儿还要去向江家人宣旨呢。”
“慢着!为何是凌大小姐宣旨?”
“本来该是宫里派人过来的。只是管事的魏公公听说家严要搜江家,才让若儿赶紧过来阻止。到底是皇家的人,莫说是家严,再大点的官也不敢随便搜啊。魏公公这般替凌家着想,若儿办完事可得去好好谢谢他老人家。陆公子,您说是不是?”
这借口实在牵强得紧。可对方有皇家文书在手,陆循理不敢造次。搜家只是他强娶秀晨的跳板,可人已经被天子看中,他自然不能再要。思量片刻,便带着自家人马悻悻离开了。
“女儿送书来迟,还望父亲勿怪。”估摸着陆循理一行走远了,凌若向父亲施了一礼道。
“无妨。想必是周折颇多吧。实在是麻烦十三王爷了。”凌大人长出一口气,低声对女儿说。
“此事确实费了不少功夫。只是女儿不明,亲王殿下为何要如此帮江姑娘?”
“上面的事,哪里是你我管得了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凌大人叹了口气:“这一笔,陆家和年家迟早要算的。”
“这江姑娘虽免遭此劫,但入了宫,同遁入佛门又有何分别呢。”
凌大人看了女儿一眼,复道:“若儿,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红烛昏罗帐。
宾客已散,只余一对新人相对而坐。
“没想到就这样栽在了王爷手上。”
慕凌浩笑笑,眼中荡开一丝涟漪:“还记得入宫后,你我第一次见面吗?”
“王爷是说在御花园那次?”
春日的御花园百花齐放,鸟雀呼晴。因避讳而改名月秀的秀晨独自坐在一棵桃树下,愣愣地看着一盖粉英。
“江姑娘?”
“怡亲王。”月秀起身行礼。对面的男子身长玉立,款款温柔。月秀不敢抬眼:“月秀多谢怡……”
“噤声!”慕凌浩低声喝道,旋而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这桃花开得真好!”
月秀不自觉地仰起头,无意晃到慕凌浩腰间。只见那里悬着一枚白色的玉佩,温莹润泽。月秀怔了一下,立时又回过神来:“是啊,开得极好。”
“你当时是不是想问我,那枚本要押给你做饭钱的玉佩去哪了?”
月秀看着一身喜服的慕凌浩,嗔道:“那你倒是说,去哪了?”
慕凌浩眼中的涟漪弥散开来。他将右手举到齐眉,纤长白皙的手指上挂着一枚绿色的玉佩,上面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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